——重新理解“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

　　中國質量萬里行

　　文/陳  華

　　開篇
　　在美國的一所大學，一位名冠全球的大名鼎鼎的營銷專家在講學，大禮堂里有上千名來自20多個國家的學生在聽他講學。
　　在演講中，這位營銷專家穿插了這樣一個營銷案例：
　　他說，在美國的一家大型服裝超市，有一款已積壓了六個月的西裝，已從一樓挪到二樓，再從二樓挪到三樓，最后轉到了地下室，從新款時裝轉入大降價處理商品，該款西裝的價格己從最初上市的600美元降到了16美元，仍無人問津。
　　超市經理大怒，將16美元的售價加了三個零，改成了16000美元，售貨員想，他一定瘋了。隨他去，反正無人問津。不想，才一天，數百套該款西裝被一搶而空。
　　學生們愕然。
　　老師問：你們知道是哪個國家的入買走了該款西裝？
　　20多個國家的學生齊聲回答：中國人！
　　老師感慨萬端地說，我最不能理解的是，價格崇拜，中國人的這種消費理念是怎么形成的。
　　不要以為是美國人在嘲笑中國人，這是真的。不要以為人家冤枉了中國人，我們的商業詞典里不是有句口頭禪，叫“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嗎”？
　　新聞事件
　　為什么要說這件事？
　　2010年6月，中國爆出條大新聞，在中國養生的神壇上迅速躥紅的江湖騙子張悟本，便是一場用“價格崇拜”導演的大騙局。
　　我們該好好地想想，是誰又如何將這樣一個從未進過醫學學堂一步的，不學無術的針織廠退休職工，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包裝成養生學大師的。
　　他的迅速躥紅源于一條驚震一時的大新聞：
　　我們的醫院的掛號費大多在2到5元，可他居然敢要到2000元，是普通醫院掛號費的1000倍！而且這條新聞被各種媒體爭相報道，他竟然是以此種方式震驚醫壇的。而且人們還真像是中了邪似的，走火入魔般的越貴越要買。于是，才到2010年5月，他2011年的號都掛完了。
　　他咨詢一次，收費2000-5000元，他的“神書”售價35元一本、參加他的“康復營”一期收費3萬元。
　　他把“價格崇拜”的誘惑發揮得淋漓盡致。他瞄準的是中國消費者中的富裕階層，購買力最強的那一群。他發現，原來騙他們很容易。只要把所有的價格加上幾個零便可以。釣魚需要撒一把食，可釣他們撒一把沙子就成了。
　　其實他的騙術一眼便能看穿。
　　他出書宣稱《把吃出來的病吃回去》,這是張悟本的經典，張悟本的江湖，他把食療吹噓到了如此荒誕不經的程度。真讓人要問，如果吃出來的病能吃回去，那么還要醫院干什么？我們把醫院改成廚房不就成了嗎？天下的醫師都改當廚師，不就“天下無病”了嗎？
　　我們再想想，如果一位重癥的糖尿病患者聽了張悟本的話，停止或拒絕注射胰島素，會是什么后果？讓人不寒而栗。
中國人就這么好愚弄。
　　不幸的是，張悟本的被揭露是因為他身份的一處硬傷，衛生部出面斷然否認張悟本的“衛生部首批高級營養專家”身份，而使其騙子面目大白于天下。
　　如果我們翻回頭再想一想，如果張悟本不給自己編造一個“衛生部首批高級營養專家”身份，而花錢買個別的學術界的“首批高級營養專家”身份，他不還是尊神嗎？他會出事兒嗎？他不還是一部嘩嘩運轉的印鈔機嗎？
　　這件事我們是該好好想想，我們自身的弱點。讓我們獲得些免疫力，不再上這些江湖騙子們的當。
　　無影刀騙局
　　還有更慘的。
　　2010年6月，中央電視臺披露了“無影刀騙局”。
　　前不久，許多人都看到了鋪天蓋地般的“無影刀”美容廣告，廣告上是這么說的：來自美國的精雕大師，無創去皺塑型，定位噴射溶脂法，無需注射，無需開刀，真正的無痛無創整形術，無影刀與你一起，打造史上最上鏡的小臉蛋。
　　真的是《無影刀神話》。
　　開展無影刀整形的美容院，在宣傳單上是這樣寫的：無影刀20分鐘去除面部頸部皺紋、2小時達到瘦臉、提升、修飾輪廓、48小時膚質迅速回到五年前的狀態；7天內定位、定點、定量消除脂肪，重塑標準苗條身材，而且無痛覺、不手術、無針刺。
　　當然，好東西果然價格不菲，用于提升瘦臉的面部精雕1號，做四次的費用是26800元，用于祛皺、祛額頭紋的面部精雕2號，10次的費用是58000元。最便宜的要算是面部精雕4號，用于去除眼袋和雙下巴，五次的費用是9900元。
　　真有人上這樣的當。
　　極具誘惑力的宣傳、專業醫生的現場演示、權威證書以及工作人員誠懇的承諾，讓許多愛美女士怦然心動，黃女士決定，簽約加盟39萬8的無影刀項目，還有人與廣州薇思赫美容用品公司以及上海幾家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簽約，訂了投資138萬元的加盟合同，并交納了99萬8千元的預付款。
　　那么，無影刀到底會是怎么回事？
　　讓我們來聽聽消費者的自訴：
　　我是第二個做的，我朋友先做的，她比較急，臉上的皺紋很重，她當時還問，做了以后會不會過敏，美容院說，絕對不會過敏。做完了以后第二天，我就覺得我臉這邊比那邊大。他們承諾的是，做完的這邊臉絕對是緊致的、小的。唉，我想怎么做完了，這邊比那邊大呢？
　　我朋友就打電話給我，說哎呀你的臉怎么樣，我說我沒怎么樣，就一邊大一邊小，他說我的臉過敏的不得了，整個臉爛得不像樣子，你趕快過來看看。
　　當時好比今天下午做的，那天是下午做的，第二天感覺胳膊，嗯，滿緊致的，但過了兩三天，比原來還要胖，她說完了這個產品肯定不行，肯定是假的她當時就說，就是那個臉腫得很大，大小邊臉很難看，根本沒法見人。
　　江蘇的王女士更慘，手術后面部出現了嚴重的問題，這讓愛美的王女士痛苦不堪，原本是想讓面容姣好的自己更加靚麗，可沒想到卻成了惡夢的開始。直到此時，王女士才真正開始仔細端詳這個帶給了她無限希望，同時又摧毀了她全部美麗夢想的無影刀配套美容套盒。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套盒背面的衛生許可證居然是衛妝準字號！也就是說這個注入她們皮膚里的竟然是普通的化妝品。
　　注入自己體內的竟然是普通的化妝品，王女士只覺得天旋地轉，噩夢降臨了，她親身體驗所帶來的傷害，也使無影刀的真正面目逐漸顯露出來。
　　那么，無影刀是什么？
　　就是一個高壓氣槍注射器，而注射進去的每針價值幾萬元的藥品，居然是只值幾塊錢的普通化妝品！
　　他不是加了三個零，而是加了四個零。
　　這種把戲已不新鮮，這件事讓我們又一次想起了發生在幾年前的轟動一時的“金絲美容”騙局。
　　“金絲美容”騙局
　　這兩年，在中國的書市上有兩本書紅極一時，一本叫《窮爸爸，富爸爸》，一本叫《你為什么比別人窮?》。都是在說，窮是因為你笨。
　　可我看未必。
　　富人的智商未必比窮人高。
　　先舉一例：
　　2006年4月，中央電視臺《每周質量報告》報道了舉國震驚的“金絲美容”騙局事件。第一次為國人掀起了美容業暴利黑幕的一角。
　　讓我們回過頭來，看看兩個超級大騙子，是怎樣炮制和導演這場大騙局的，聽上去這場騙局還很有戲劇性：
　　幾年前，深圳“燕莎美容院”老板徐衛錚從電視中看到，法國考古專家對埃及“木乃伊”防腐處理中，用“金屬絲”支撐尸首面部，防止眼部及嘴部面頰在人死后的凹陷。
　　徐衛錚從這里得到啟發，編制出了“埃及艷后容顏不老”的神話。徐衛錚的騙術如此荒誕不經又如此惡劣低下，真不知她是如何將可怕的“木乃伊”骷髏與“埃及艷后”聯系起來的。
　　徐衛錚的騙術與醫學、科學毫無關系，是一種用貪婪的發財欲與骯臟的詐騙術攪拌出來的毒液：“‘金絲美容’的新概念”。據接受這種“金絲美容”者的回饋表明，鈦金絲植入人體不僅不能美容，植入部位疼痛難忍，反而貽害無窮。
　　將“金絲暴利”推向極致的，是“夢園美容院”的老板黃曉惠。黃曉惠以傳銷模式將“金絲美容”推向全國各地，廣告鋪天蓋地滿天飛。形成了一場殃及全國，長達三年的“金絲美容”熱。一根生產成本只有9塊錢的金絲，美容手術的標價從最初為1萬元，到2005年己上漲到了10萬元，其暴利駭人聽聞，受害人數多達上萬人。
　　其中有位廣東的女士，以每根十萬元的單價，花了130萬元作了全身的“金絲美容”。
　　真不能想像，這位不幸的女士，今生還能不能擺脫全身的刺痛，并為這場災難所支付的130萬元的高額費用的，被愚弄的恥辱，還能不能走出這生理和心理的殘殺般的雙重折磨。
　　還讓人深思的是，這場精心構思的騙局，是專門針對占國人總數不過0 .07％的富人的。試想，中國有多少女人消費得起每根十萬元，一張臉至少三根的30萬元最低消費賬單。
　　它是一場專門愚弄中國富人的陰謀。而富人們還真上當，不僅如此，至今未見哪個受害人起訴徐衛錚黃曉惠的，看來打算吃個啞吧虧。看來富人比窮人好欺負。
　　看來富人的智商并不比窮人高。
　　時尚也能物美價廉             
　　在我們的時尚詞典中，時尚與奢侈是個同義詞。細想想，也沒錯兒。想要時尚，不花錢成嗎？時尚是那些既有錢又有閑的人的事兒。
　　比方說，我那臺29寸的彩色電視機，當年買的時候，是花了6000多元買的，夠新潮夠時尚的，可若遲上幾年買，6000多夠買3臺這樣的電視機了，多花的這4000元，就叫“時尚的代價”。
　　還有，當年我裝電話，僅初裝費就花了4000多，可若遲上幾年，這4000多便可以省下了不是？這也叫“時尚的代價”。
　　想要時尚，不花錢成嗎?
　　可后來我發現，時尚也能物美價廉。這“時尚的代價”也能省下。
　　比方說，男士們腕上的手表，那是男士們有限的飾品中很重要的物件，是顯示男人們的地位、身份和成就的，能給男人們以自豪和滿足感的東西，是馬虎不得的。我妻子早早給我許愿，明年你過生日，送你一塊世界名表，讓你時尚時尚。
　　我堅決謝絕。
　　我說，我就喜歡那幾十塊錢一塊的時裝表。這種表式樣新潮、做工精美、走時準確、款式多變，是時尚中的時尚。我就是一買一打，也才二三百塊錢。既新穎又新潮，出門排著隊讓我挑，今天戴哪一塊。戴哪一塊適合今天的著裝，真是美女如云了,還爭寵呢。我何樂不為?
　　真是時尚何必“勞萊士”?那表一戴就把我這輩子交待了，讓我如何時尚，又如何新潮?
　　還有皮鞋。我妻常勸我進高檔店買高檔鞋，說那也是顯示男人們的地位和成就的，給男人們以自豪和滿足感的東西，是馬虎不得的。是必須非“老人頭”、“老爺車”、“金利來”之類不買的，我同樣不買她的單。皮鞋上了700元，我便看也不看了。
　　我只買溫州鞋和成都鞋，百元上下的鞋就成，我穿上幾個月，不喜歡了，或是市場上又有讓人眼熱的新式樣了，順手一扔，來的來，去的去，來來往往，流水一般，也不心疼不是?
　　這才是時尚。
　　包括買西裝，那上了萬元的，我從來不看。西裝固然永遠是西裝，盡管變化不會很大，可那西裝的款式、花色、面料也是不斷推陳出新的，細微之處見時尚哪。你買上兩三套這種皮爾·卡丹，這輩子就穿這幾套? 這樣的衣服能天天穿嗎? 再說，你若穿上了這樣的衣服，你還敢上公共汽車嗎?就是打個車，你怕不怕讓哪兒掛一下?這套1萬多的西裝就算報銷了。穿著這樣的服裝去赴宴，就不怕油湯肉汁弄臟了，穿這樣的西裝受罪不受罪?
　　我的外甥在美國獲得博士學位后，在美國的一家大公司當高管白領，已入了美國藉，成了美藉華人。十年后，第一次衣錦還鄉，大家在咖啡廳喝咖啡，他和他的妻子從頭到腳那衣著，在我們眼里都是很時尚的極品，他一年掙的錢比我們一輩子掙的錢都多。
　　我問他腳上穿的那雙非常高檔、非常時尚的鞋，多少錢一雙? 他的妻子笑答，他從來不買超過20美元的鞋。
　　他說，在美國，超過80美元的手機就沒人買，10美元一部的一次性手機非常受歡迎（其實那手機也不是“一次性”的，就跟打火機似的，并非只打一次火）。中國人崇尚紅木家具，一用幾輩子（一用幾輩子，如何時尚?）。美國人喜歡用紙板做家具，用上一兩年就扔掉，好趕新潮追時尚。
　　時尚未必真奢侈
　　前不久，我在報上讀到一則消息，省工商局在某豪華名店查獲一批偽劣假冒名牌商品，是一批英納格手表，每塊售價23000元，還登有照片，這照片我為什么這樣眼熟？我查對了一下，居然與我在路邊攤點上買的那塊英納格手表，我現在戴的那塊表款式、規格、貨號一模一樣！惟一不同是我花23元買來的。
　　又加了三個零！
　　報道中說，該表己賣出167塊。
　　暈！
　　便宜沒好貨？
　　前一向，我總是大便干燥，排便困難。妻說，你去買些番瀉葉，當茶喝，便好了。
　　我聽了她的話，便去了一家藥店，對藥劑師說，給我買些番瀉葉。藥劑師說，要多少？我茫然，因為我也不知道該買多少。便說，你隨便抓些吧。
　　藥劑師在柜臺上，鋪上張白紙，打開藥匣子。便“隨便”抓了好幾大把，放在紙上，用稱金子的小秤稱了，包好，給我。
　　我問：多少錢？藥劑師說：1塊錢。
　　我沒聽清，又問：多少錢？藥劑師說，1塊錢。這回聽真了。1塊錢。我吃了一驚，這么便宜。我這輩子都沒買過這么便宜的藥。
　　我把這包番瀉葉拿回來，放在一只大號的玻璃瓶里，裝了滿滿一大瓶。然后，我像喝茶似的，攝了那么一小撮放在茶杯里，我怕不靈，這一撮比平時我喝茶放的茶葉的量略多了點兒，用開水泡了。
　　在杯子里，那番瀉葉也像茶葉似的，在水里漾出些很好看的淡淡的黃顏色來，真的很像茶。我嘗了嘗，沒有什么怪味，一點兒也沒有什么藥味，或是樹葉子的草腥味兒，只有一點點淡淡的清香。我便一仰脖子，咕咕嘟嘟地喝了下去。跟喝白開水沒多大區別。連后味都沒有，真好。
　　下午時分，我的肚子咕嚕咕嚕地鬧了，我痛痛快快地解了一回大便，好久沒有這么利索地痛痛快快地排便了，我好高興。可誰知這一排起來，便排了個沒完沒了，居然拉起肚子來了。可也好，把肚子里的宿便徹徹底底地排了個干凈。
我想，好家伙，這番瀉葉還真靈，小瞧它了。沒掌握好它的量。
　　第二天，一切便恢復了正常。一年多了，沒再鬧排便困難。
　　就在我寫這篇文章的這會兒，電視上正在播一則藥品廣告，是一種專治大便干燥，排便困難的膠囊。廣告上說，這藥物美價廉，服用方便。
　　我按他們留下的電話號碼，打了個電話過去，咨詢了一下價格。接電話的小姐說，一個療程三盒，一盒500元，要根治，得三個療程。治個大便干燥得花4500元，還說物美價廉。
　　看病到底貴不貴？
　　我再看那只茶色的大號的玻璃瓶，幾乎沒什么變化。還是滿滿的一大瓶。我心想，這1塊錢的番瀉葉，夠我用一輩子的。只是下一次用，量要小些。一次的用量，我估計，1分錢的量便足夠了。
　　誰說看病貴？
　　莫非這看病貴真的就像歌兒里唱的：說貴便貴，貴也不貴，說不貴便不貴，不貴也貴？唉，這世上的事，莫非真的難得糊涂？
　　便宜有好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