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行至年中，滬深兩市距離4月中旬高點已經連續(xù)下跌12%，讓本已在去年全球漲幅“倒數第二”的A股中倍受煎熬的投資者很“受傷”。同時，市場也開始對長期以來新股的高價發(fā)行“用腳投票”，今年上市的新股已經有八成破發(fā)，八菱科技更是成為A股史上首家中止發(fā)行公司。
窮則變，變則通。下跌帶來的并不都是損失，下跌也是濾去浮沙、興利除弊、夯實市場機制與規(guī)章的契機。
- 莫慌!此次主力仍然在假摔? 套牢的股票很可能有救了! 3月股市很可能發(fā)生巨變? 拉鋸戰(zhàn)背后暗藏的資金動向!
多重因素困擾中的A股何去何從？曾經的萬億打新資金流向何處，樓市的持續(xù)調控對股市影響幾何，多元博弈格局下誰主A股市場話語權，機構如何看待市場格局與走勢…… 本報從今日起連續(xù)推出大型調查性報道——“A股大變局”，以“資金走向、市場話語權、機構觀點大調查”三部分，幫助投資者厘清市場誤區(qū)，解析市場熱點，辨識市場走向。
我們相信，每一次的市場下跌洗禮，都會使中國股市向更成熟、更理性的方向轉變。A股必然會逐步度過“新興加轉軌”的市場階段，真正成為優(yōu)化資源配置、推動國家經濟結構轉型和增長方式轉變的主要實踐平臺和重要推手。
從3.3萬億到1240億，哪一個市場的資金變化落差如此之大？
答案是：A股一級市場的打新資金。3.3萬億是2007年中國石油 IPO 時凍結的申購資金量，1240億是今年5月前3周平均每周參與一級市場IPO的打新凍結資金。
新股發(fā)行離不開資金的支持。曾經，天量的打新資金形成了一個龐大無比的“資金池”，為中國資本市場新股IPO提供著取之不竭的資金。從工商銀行到中國石油、從中國建筑到農業(yè)銀行，上海證券交易所近年來成功拿下了多單“全球最大IPO”，深圳證券交易所則順利地幫助眾多中小企業(yè)上市融資。
然而，再滿的“資金池”，水位也總有下降的時刻。進入2011年，池子里的水位變得越來越低。新股中簽率也從以前的“千金難求一簽”到如今的“中簽如中彈”。與去年同期相比，A股市場打新資金狂降近九成！我們不禁要問，在今年以來近八成新股破發(fā)終結“新股不敗”神話后，打新的主力軍究竟去了哪里？
本報調查發(fā)現(xiàn)，銀行理財產品、貨幣基金 、國債回購、可轉債申購等成為部分打新資金的替代性選擇，而民間借貸與黃金 、玉石、藝術品等投資也有打新資金流入的跡象。不過，更多的資金選擇暫時蟄伏，期望市場行情轉好后繼續(xù)坐享打新高收益。
天量打新資金的潮起潮落也說明，市場對一直存在種種痼疾的新股發(fā)行問題用腳投票，新股發(fā)行體制需要更進一步的市場化改革。
“職業(yè)”打新資金卻步
彭先生是上海某上市公司投資部門的負責人，手中掌管著上億元的專項投資資金。由于公司對風險控制和流動性的要求，這部分資金主要用于A股一級市場投資，俗稱“打新股”。
“市場真弱，好不容易中簽的幾只新股，今天一上市就都破發(fā)了！”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彭先生眉頭緊鎖，談到今年以來的打新收益時一臉失望表情。他告訴記者，自己在證券市場摸爬滾打了近20個年頭，一級市場投資經驗頗為豐富，即便如此，在最近的一輪新股“破發(fā)潮”中也未能幸免。
“不瞞你說，我們現(xiàn)在還有好幾只被套住的中簽新股，準備解套后馬上拋掉。雖然現(xiàn)在割肉賣掉，對我們的總市值影響也是微乎其微，但年終賬面上出現(xiàn)多單打新虧損紀錄，總歸不太好看。”
不過，到底什么時候能解套，彭先生心里也沒底。“在市場企穩(wěn)之前，公司恐怕會暫停申購新股操作了。”
據了解，彭先生所在公司的董事會之前將打新資金額度設定為1.2億，自管理層啟動新股發(fā)行制度改革之后，由于只能參與網上申購，1.2億的打新額度就再也沒有用足過。
今年上半年中國股市運行的一個重要特征，是新股破發(fā)成為一種常態(tài)。截至6月1日，今年上市的139只新股有111只破發(fā)，占上市新股總量的79.86%。其中主板公司13家破發(fā)，中小板公司41家破發(fā)，創(chuàng)業(yè)板公司57家破發(fā)，破發(fā)率分別為72.2%、82%和80.3%。
新股大面積破發(fā)使投資者損失慘重，也令以彭先生為代表的網上“職業(yè)”打新資金望而卻步。不僅如此，隨著新股上市“破發(fā)”的愈演愈烈，專業(yè)網下詢價機構也打起了“退堂鼓”。
6月7日，八菱科技宣布，因初步詢價階段詢價機構不足20家，中止新股發(fā)行。八菱科技由此成為了A股歷史上首家中止發(fā)行的公司。按照《證券發(fā)行與承銷管理辦法》，初步詢價結束后，公開發(fā)行股票數量在4億股以下，提供有效報價詢價對象不足20家的公司，應中止發(fā)行。
在此之前，萬安科技也險些因詢價機構不足而中止發(fā)行。當時，萬安科技IPO網下初步詢價階段只有24家機構捧場，距離發(fā)行中止僅差5家。
過去20年不斷書寫“不敗神話”的新股，似乎變成了燙手的山芋，散戶不要，機構也不要。
從萬億狂降到千億
事實上，早在2009年以前，中簽新股的人，就像買到了一張中獎的彩票一樣幸運，只要在新股上市當天將股票賣出，都能大賺一筆。絕大多數情況下，新股上市當天，股價是不會跌破發(fā)行價格的，出現(xiàn)100%、200%、甚至300%的漲幅，都是相當尋常的事情。
“2007年，A股市場的債券型基金業(yè)績相當之好，全年凈值平均增幅高達23.56%，純做債券交易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這么高的收益率；其中，打新股對債基的業(yè)績貢獻度非常大。”上海某券商資產管理部門FOF產品投資經理告訴記者。
據一位保險公司在銀行間市場的交易員回憶，中石油上市的2007年，竟然出現(xiàn)過現(xiàn)券國債兩周回購利率8%都無人問津的奇異現(xiàn)象。“你能想象嗎？沒有人愿意把放錢出去，一切都是為了打新股！”
2007年10月，中石油回歸A股IPO史無前例地凍結了3.3萬億的申購資金，創(chuàng)下了A股市場創(chuàng)立至今的最高紀錄。
正是由于A股市場“新股不敗”神話的存在，一級市場新股申購的“資金池”日長夜大。無風險、收益穩(wěn)定，打新股成為了一種“樸素”的理財方式。不僅金融機構、企業(yè)單位在打新，個人投資者也在打新。因為，打新=賺錢。
然而，時過境遷。2009年，隨著監(jiān)管部門啟動新股發(fā)行制度改革，新股上市首日即跌破發(fā)行價的個別案例開始出現(xiàn)，一級市場的無風險“套利”交易也就此宣告終結。
起初，打新股的收益總體而言是賺多賠少。但很少有人預料到的是，兩年過后，新股上市首日“破發(fā)”竟然成了家常便飯。
6月2日，“史上最高中簽率”的中小板新股雙星新材上市，該新股中簽率高達65.52%，堪稱“見者有份”。正如中簽者之前擔憂的一樣，雙星新材開盤就破發(fā)，收盤報大跌11.45%。這意味著打新股民全被套，每中1個號就虧損3000多元。
當一級市場“賺錢效應”消失的時候，打新“資金池”的萎縮現(xiàn)象也相當明顯。
本報統(tǒng)計顯示，今年以來一級市場申購資金呈“階梯式”下滑。
1月份單周平均申購資金為6372億元，環(huán)比下降42%；2月份周均申購資金為6106億元，環(huán)比下降4%。
3月份周均申購資金為5010億元，環(huán)比下降18%；而4月份周均申購資金一下降為2765億元，環(huán)比降幅達到了45%。
5月前3周，平均每周參與一級市場IPO的“打新”凍結資金僅有1240億元，與去年同期相比，狂降近九成！
追尋打新資金蹤跡
天量的打新資金何處去了？股市、債市、房市，被認為是當前可容納大資金的三大主要市場。
“但打新資金有其特殊性，其一是風險厭惡性，其二是短周期性，這樣的特性決定了其主要以追求低風險收益為目的，而且往往要求投資品種流動性強。因此，從股票一級市場流出的資金，不大可能盲目介入風險較高的二級市場或者房市。目前又處于加息周期，流入債市的可能性也很小。”東方證券段軍芳博士分析認為。
除了上述三大市場，理論上資金的可去之處還有銀行、基金、國債、期貨市場和委托理財等幾個方向。從風險匹配的角度看，銀行理財產品、國債回購、貨幣市場基金、可轉債申購均為保守資金較為理想的投資標的。事實上，這些品種也構成了打新資金的四大主流去向。
南京證券深圳南山營業(yè)部客戶經理告訴記者，目前多數大戶已不參與打新，部分客戶將資金投入銀行理財產品，主要關注固定收益類產品。這些銀行出售的穩(wěn)健理財產品往往會設定不同的投資期限，期限越長給出的年化收益率也越高。從以往數據來看，穩(wěn)健理財產品實現(xiàn)預期收益率是大概率事件。
興業(yè)證券上海梅花路營業(yè)部負責人也透露，最近固定收益類產品在客戶中的關注度有所上升，甚至連智能通知儲蓄功能也會得到閑置資金青睞。
銀行理財產品銷售額的猛增，也印證了打新資金將銀行理財產品作為了主要的替代投資渠道。央行最新發(fā)布的截至5月份統(tǒng)計數據，銀行發(fā)行理財產品規(guī)模今年以來大大增加。以工商銀行為例，僅今年一季度，該行理財產品的銷售額就達到12000億。
另外，貨幣基金由于具備無需認購和贖回費用，隨時可以贖回T+0到賬等優(yōu)勢，也成為流動性管理的絕佳工具。上海某財務公司代表告訴記者，考慮到目前加息或進入尾聲，買貨幣型基金可以獲得3%-4%左右的免稅年化收益率，對于打新者來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相比上述兩種投資標的，國債回購可以省去資金搬家的麻煩，且無風險，因此成為券商營業(yè)部力薦的投資渠道。銀泰證券深圳福華路營業(yè)部總經理告訴記者，在大戶打新熱情不高的情況下，營業(yè)部建議其做國債回購，其收益為無風險收益，年化可達到3%左右。
對于機構投資者來說，除了固定收益類產品，參與可轉債的網上網下申購也成為大資金的流向之一。
上述財務公司代表表示，可轉債有債性，相對來說風險低。公司今年參與了多只可轉債申購，比如中石化可轉債，收益率達到20%，另外還參與了川投轉債的網上網下申購。
而在券商營業(yè)部，申購新股已從之前的避險型投資建議，一下子淪為了重要的風險提示。
中投證券資產管理部投資副總監(jiān)告訴記者，由于打新投入研發(fā)程度和收益比嚴重不合，今年一季度以來其產品一直未參與打新，目前已將主要的研發(fā)力量投入到已上市公司的調研和相關領域。
英大證券一位投資總監(jiān)也表示，今年以來參與打新較少，僅在市場較好的時段內有選擇參與，未來一段時間內市場取向不明，參與打新賺錢的機會較小。
記者調查中還發(fā)現(xiàn)，民間借貸與黃金白銀、玉石、藝術品等投資也有打新資流入的跡象。盡管流出的具體數字無法統(tǒng)計，流出資金量總體可能也不大。
今年以來，白銀漲幅近50%，黃金漲幅也達11%。在基本面沒有任何顯著變化的情況下，黃金和白銀的不小漲幅明顯是靠資金在推動。
珠寶玉石投資今年火熱異常，尤其是翡翠，半年漲了幾倍，一些珍稀品種甚至漲了幾十倍。在中國最大的翡翠成品集散地廣州華林玉器街和緬甸翡翠的主要集中地云南騰沖，不少去年2000元左右手鐲、翡翠戒指目前的價錢是5萬。
專家表示，貴金屬和珠寶玉石具有的保值屬性，明顯會對風險偏好低的打新資金形成一定吸引力。
今年1月，天津文交所上市了首批“藝術品股票”， 以 600萬的份額計算，《黃河咆哮》市值一度高達1.03億元。在今年的拍賣市場，各類珍貴字畫近期也頻頻創(chuàng)新歷史新高。業(yè)內人士猜測，不能排除藝術品投資對打新資金的吸引力。
記者在調查中還在某券商營業(yè)部偶遇了手握近1000萬元的大戶劉先生。劉先生告訴記者，在他的資金配置中，他有300萬元的資金一直固定在打新股上。但是，新股頻頻破發(fā)導致打新不安全后，他近期通過一家擔保公司這300萬元放給了浙江一家中小企業(yè)作為周轉資金，3個月利息15%，擔保公司拿5%，他拿保底收益10%。
談及參與民間借貸的風險，他表示，因為有擔保公司作中介，加上現(xiàn)在民間高利貸年利率普遍超過100%，而他所放款的企業(yè)借貸成本只是年化60%，他也去這家企業(yè)考察過，所以并不擔心借貸風險。
伺機重出江湖
從表明上看，當前新股破發(fā)成為常態(tài)，打新已無利可圖，暫別新股市場無疑是明智的選擇。但事實上，相當數量的一級市場資金卻是穩(wěn)定得近乎保守，可以這樣說，打新資金自有其蟄伏之道。
“據我所知，有些資金寧愿留在賬戶上，也不愿去其他投資渠道。”東方證券段軍芳博士說。
本報記者在多家券商營業(yè)部進行的抽樣調查結果顯示，雖然大客戶群體打新參與熱情驟減，有部分客戶轉向固定收益等品種投資，但移出資金占比不大，普遍只有一至兩成左右。
“其中一個原因在于，參與國債回購等固定收益產品，需要一個了解和學習過程，這個是阻礙客戶參與此類產品的一個障礙。但更重要的原因是，除去因為賺錢效應臨時拆借過來的資金，市場上真正的打新資金是不大流動的。對于此部分資金而言，即便是參與固定收益類產品，那也只能稱作‘兼職’。”某業(yè)內人士如是評價。
縱觀A股歷史，發(fā)生過數次新股發(fā)行制度變更，歷經幾度牛熊輪回，新股收益率也隨之起起伏伏。在打新者看來，與二級市場擁有相同β系數的一級市場，牛熊切換也是說來就來的事。
“從此前經驗來看，一旦市場好轉，資金會在隔夜便回撤營業(yè)部。只要打新能保證一定收益，便會有資金回籠。畢竟對于這些專職打新資金來說，這里才是他們最為熟悉的市場。” 廣發(fā)證券深圳民田路營業(yè)部負責人說。
其實，記者發(fā)現(xiàn)，機構對于未來的打新機會并不悲觀。作為市場打新主力，機構們也在靜待機會出現(xiàn)。
“我覺得市場一直破發(fā)的話，發(fā)行價就會下來，現(xiàn)在已經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這就是我們等待的結果。只要市場經常破發(fā)，參與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少，那我們就去打。”光大證券資管部總經理吳亮說。
“對于打新產品，我們確實覺得會有機會，只是階段性的有一些問題。我們希望破發(fā)得多一些，后面的機會就大一些。”他表示。
2010年，中國A股市場創(chuàng)出了一項紀錄，IPO融資規(guī)模穩(wěn)居全球第一。中國股市建立僅20年，能取得這樣的成績著實不易。
然而，與“全球最大IPO市場”地位不太相稱的是，A股市場全年走勢不佳，上證綜合指數累計跌幅超過14%，在“金磚四國”中表現(xiàn)最差，全球股市排名僅略好于深陷債務危機的希臘。
融資第一，跌幅第二，這不禁令人聯(lián)想起古語“涸澤而漁、焚林而獵。”中國股市輝煌的IPO紀錄，究竟是不是由過度透支換來的呢？
上市公司集體“超募”、新股發(fā)行市盈普遍高企。僅從這兩大表象出發(fā)，我們就不該為“全球最大IPO市場”的名頭歡呼，正視A股市場的IPO泡沫，才是我們應該做的。
從今年上半年的情況來看，投資者終于開始用腳投票。新股上市后大面積破發(fā)，新股發(fā)行中簽率直線上升，一級市場“資金池”不斷萎縮，打新資金流向其他渠道……可以預見的是，自八菱科技開始，A股市場可能會出現(xiàn)更多的發(fā)行中止案例。投資者不再迷信“新股不敗神話”，A股市場IPO，再也不是“錢多、人傻”的游戲。
必須強調的是，我們并不提倡管理層人為控制IPO節(jié)奏，恰恰相反，市場化發(fā)行才是新股發(fā)行制度改革的最終方向。在現(xiàn)階段，應當為股市IPO負起責任來的，是上市公司和投行。
過度包裝業(yè)績、蓄意高價發(fā)行是目前投行業(yè)的通病，長此以往，股市配置市場經濟資源的效果勢必大打折扣，投資者對股市的信心也會受到巨大打擊。
我們提倡真實信披、合理定價、理性融資。發(fā)行人與投行將IPO價格定得稍低一些，適當讓利于投資人，讓A股市場新股申購的“賺錢效應”重新顯現(xiàn)出來，長期來看，這一定是聰明之舉；反之，若聯(lián)手做局，過度包裝、強行推高IPO價格，最終只能落得發(fā)行失敗的下場。